火焰在眼球漩涡中熄灭,世界陷入粘稠的黑暗。黏液河流托着我的躯壳下沉至地底,耳畔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,与胸腔内玩具熊心脏的跳动节奏重叠。黑暗中浮现无数重叠的走廊,每一道走廊尽头都站着灰袍人,他们的黑袍下摆渗出黏液,在地面汇成河道,河道中漂浮着刻满“瞳”字的铁链。铁链末端缠绕着玩具熊残骸,熊腹部的缝合线裂开,露出半腐化的心脏,心脏表面刻着“7\/8”的数字。走廊墙壁渗出暗红黏液,汇成“3.23 01:00”的字样,字迹边缘蠕动着银灰色蜈蚣。
我的衬衫纽扣在黑暗中脱落,滚向下一具等待嵌入的胸腔。纽扣落地时,发出与齿轮咬合相同的“咔嗒”声,而胸腔深处传来玩具熊心脏的跳动——那节奏,与七年前火灾中停摆的消防警报器,完全相同。心脏跳动声逐渐与地底齿轮嗡鸣同步,齿轮声中出现无数重叠的童声呓语:“第八个眼睛睁开了……火焰会吞噬一切……”番外:**《瞳孔作坊》**
1993年深秋的雨夜,我擦拭着工作台上的铜钉时,听见了门铃的震颤。铜绿碎屑在台灯下泛着暗红的光,像干涸的血痂。门外站着个裹着黑色雨衣的男人,雨水顺着他的橡胶靴滴落,在地板上汇成蜿蜒的小溪。他右手的纱布缠得格外厚实,指缝间渗出铁锈色的黏液,在昏黄的门廊灯下泛着油光。
\"您就是林师傅吧?\"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,递来一张泛黄的照片。相框边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,照片里的小女孩约莫七岁,穿着绣金边的蓝裙,睫毛在泛黄底片上投下细密的阴影。最诡异的是她的瞳孔——本该清澈的眼眸被红墨水涂成两个黑洞,边缘晕开斑驳的血迹,像是有人用指甲强行刮出的伤口。我注意到她左腕内侧有个月牙形的淤青,颜色与男人纱布渗出的黏液一模一样。
\"我需要七百只玩具熊。\"男人将照片推到我的面前,纱布下渗出的黏液在桌面上蜿蜒成扭曲的符号。那些黏液并非液体,更像半凝固的树脂,散发着腐铁与樟脑混杂的气味,\"每只熊的左眼必须嵌入玻璃眼球,编号从1到700,瞳孔要刻这个符号。\"他猛地撕开掌心纱布,露出血肉模糊的\"瞳\"字烙印,伤口深处隐约可见铜绿色的齿轮纹路,那些齿轮竟在皮下缓慢转动,发出细微的咔嗒声。
作坊的齿轮声在午夜变得粘稠。我融化废弃钟表内的铜齿轮时,总能听见地底传来规律的嗡鸣,仿佛整栋建筑被某种庞大的机械所吞噬。男人每隔三天送来一箱材料:浸透蓝紫色液体的碎布、缠绕着发丝的线轴、刻满符文的铜片。女童发丝被编织成线轴时,缝纫机针头会突然卡住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颤音。当我将玻璃眼球装入熊腹的凹槽,车间顶灯就会闪烁一次,灯泡表面渗出暗红色的光晕,在墙壁上投下千疮百孔般的影子,那些孔洞逐渐连成一张哭泣的女性面孔。
第三百次缝合时,针尖突然刺穿我的食指。血液滴在熊毛上,腐蚀出与照片相同的黑洞瞳孔。那只玩具熊的心脏位置开始渗出黏液,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河道,河道尽头浮现1998年4月13日的日期。我颤抖着用烙铁在熊腹刻下编号\"333\",铜屑与黏液混合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。车间角落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,播放着嘶哑的女声:\"第七个齿轮将在子夜转动......\"
雇主每隔七天会来取走一批成品,他的右臂纱布逐渐被黏液浸透成深紫色。某次他弯腰搬运纸箱时,我瞥见后颈淤青——那伤痕与照片里小女孩手腕处的月牙形淤痕形状完全相同,仿佛是被同一枚铜质齿轮压印而成。他离开时,作坊地板上总会留下淡蓝色的黏液脚印,那些脚印次日清晨会变成铜绿色的齿轮图案,深深嵌进水泥地面。
第七百只熊完工的凌晨,暴雨击打作坊铁皮屋顶的节奏与齿轮嗡鸣产生了诡异的共振。男人推着装满玩具的卡车出现在后院,车厢内壁贴满泛黄符纸,符纸上的\"瞳\"字正在被黏液侵蚀成空洞的眼眶。他解开衬衫,露出胸腔内嵌着的玩具熊心脏,铜质齿轮在血肉中缓慢转动,编号\"0\"的熊腹纹路渗出黏液,在地面绘出扭曲的星图。星图中央浮现一个瞳孔符号,瞳孔深处有微光闪烁,像是藏着另一个时空。
\"最后一件事。\"他递来沾满血渍的地址,\"把这只编号为0的熊,塞进火灾现场第七具尸体的眼眶。\"卡车发动时喷出蓝紫色烟雾,烟雾中浮现无数重叠的眼球漩涡。我瞥见车厢深处,所有玩具熊的腹部缝合线同时裂开,半腐化的心脏上刻着\"7\/8\"的数字。引擎声与作坊地底的齿轮嗡鸣共振,震碎了窗框上刚贴好的符纸,玻璃碎片在空中凝结成泪滴的形状。
三年后的1998年4月13日,我蜷缩在火灾现场的废墟中。焦黑的房梁滴落着黏液,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毛绒与铁锈味。第七具尸体是具七岁女童,她的左眼被塞入编号0的玩具熊眼球,瞳孔刻着的\"瞳\"字正在渗出铁锈色的血。我伸手触碰那枚眼球时,指尖突然传来灼烧感——玻璃深处浮现1993年秋夜作坊的影像,雇主的脸与女童的脸在漩涡中不断重叠,他们的胸腔皆嵌着跳动的铜质心脏。
当我试图烧毁剩余玩具熊时,火焰中浮现出雇主的脸。他的瞳孔被玻璃眼球取代,眼眶渗出黏液汇成河道,河道漂浮着刻满\"瞳\"字的铁链。铁链末端缠绕的玩具熊腹部,赫然露出我自己的心脏。齿轮声从地底传来,七百只玩具熊在灰烬中重新站立,左眼红光闪烁,编号依次亮起。它们的影子在地面交织成巨大的瞳孔符号,作坊的地板突然裂开,露出地下深处一座巨大的齿轮装置,每个齿轮上都刻着不同年代的面孔——女人、孩童、老人,他们的瞳孔皆被红墨水涂成黑洞。
我跌入齿轮阵列的瞬间,听见无数重叠的啼哭声。那些声音来自玩具熊的心脏、雇主胸腔的齿轮、女童腐烂的喉管,以及我自己的血管。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逐渐与我的心跳同步,黏液从地底涌出,将我包裹成琥珀色的茧。在彻底窒息前,我看见茧壳表面浮现出新的编号:701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