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民间诡异故事四十三(1 / 2)

东北的冬夜总像是被冻住的墨汁,连月光都透着股粘稠的寒气。我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走进老宅时,檐角垂下的冰棱正泛着幽蓝的光,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。这栋青砖老宅是奶奶临终前用颤抖的手指在遗嘱上画圈指定给我的,墙上的弹孔被岁月磨成了模糊的凹痕,仿佛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在诉说未完成的咒语。门槛上那道陈旧的尿渍仍隐约可见,七岁那年的耻辱感突然从骨髓里泛上来——奶奶罚我跪在这冰凉的木板上,絮絮叨叨说着“被子是活人的皮,没盖住魂就漏了”。那时我不懂,只以为是她迷信,直到今夜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出斑驳的影子,我才明白有些话不能轻易当成耳旁风。

老宅的寂静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。我掏出手机,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:“小囡,你奶奶的遗物箱里有个铁盒,里面全是1941年的报纸剪报,标题都是‘第三实验室鼠疫实验体失踪’。你爸说...”她的声音突然被电流噪音吞没,手机屏幕随即陷入黑暗。我摸到墙角的煤油灯,捻芯的火光摇曳着照亮柜顶——那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床棉被,最上面一床的棉絮正从缝线处渗出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。我伸手触碰被角,指尖立刻沾上一层冰凉的黏液,像是某种生物分泌出的体液。

实验室的玻璃窗结着厚厚的冰花,防毒面具的雾气在张桂兰眼前凝结成霜。她攥着记录本的手指关节发白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在泛黄的纸页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。解剖台上,编号为37的实验体正用牙齿撕扯着身上的棉被,棉絮混着血沫从齿缝间漏出,眼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绿光,像冻在冰层下的萤火虫。防护服里的温度突然骤降,她打了个寒颤,瞥见舱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小的冰晶,折射着实验室惨白的灯光,在冰晶深处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。

“这是变异的关键!加大‘棉絮抑制剂’剂量!”日军军官的军靴碾过实验室沾满血污的地砖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张桂兰偷偷将记录本塞进白大褂口袋,指尖触到内侧口袋里的半块高粱饴糖——那是昨夜37号隔着玻璃用唇语比划“饿”字时,她从食堂偷藏的。昨夜他隔着玻璃对她咧嘴笑,棉絮从齿缝间漏出来,像在吐某种无声的求救。此刻他的手腕在铁链下摩擦出血痕,刺青的“张”字被磨得几乎看不见,却仍倔强地凸起在皮肤上,和她家祖传的姓氏一模一样。解剖刀划过防护服时,她突然听见通风管道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,细弱如蚊蝇,却清晰得令人脊背发寒。

我掀开褥子时,樟脑丸的气味呛得人打喷嚏。褥子底下压着的笔记本封皮上,“民间故事集——张氏口传”的字迹被血渍晕染成暗红色,翻开第一页,解剖图旁新增了一段潦草笔记:“1945年1月15日,实验体37的纤维组织已覆盖全身,吞噬棉絮可维持生命。注射抑制剂无效,决定转移至通风管道。”纸页边缘沾着暗红的血痂,在灯下泛着锈色。我忽然想起奶奶日记里提到的“第三实验室”,1941年的笔迹在泛黄的纸页上扭曲:“今日转移实验体37,其皮下组织长出棉絮状纤维,需注射抑制剂维持人形。注射时,其喉间发出婴孩啼哭,令人心悸。”

窗外传来瓦片被风掀动的脆响,对街王婶家的新房工地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红。她儿子在城里搞房地产发了横财,推倒老屋时挖出过日军留下的毒气罐,这事儿在村里传得邪乎——据说罐子打开时飘出股棉絮味,熏得工人三天没睁眼。我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我手腕的力气,她枯瘦的手指在颤抖中划出“37”的数字,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绿光,像极了实验室记录本里的描述。手机震动打破寂静,母亲发来的照片里,奶奶的遗物箱里躺着一本1941年的日记,夹着张皱巴巴的军票。照片放大后,日记边缘的潦草字迹清晰可见:“第三实验室,鼠疫实验体编号37。注射后存活72小时,症状:啃噬棉絮。实验员张桂兰记录。”我的手猛地抖了一下——张桂兰正是奶奶的本名。

1941年除夕夜,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炸响。张桂兰冲进37号实验舱时,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窒息——舱壁上的冰晶已蔓延至天花板,每颗冰晶中都凝固着不同人的面孔:有抱着孩子的妇人,有蜷缩在棉被里的老人,有脖颈缠着血线的少女。37号正用纤维化的指尖触碰冰晶,那些面孔的嘴唇突然开始翕动,发出细碎的呜咽。他的皮肤下,棉絮状的纤维如活物般蠕动,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,连眼球都被纤维覆盖,只剩两点幽绿的荧光在黑暗中闪烁。

“抑制剂失效了!”日军军官踹开舱门,防毒面具下的声音带着颤抖。张桂兰瞥见他的手套上沾着暗红黏液,那正是37号渗出的体液。实验舱的地面突然渗出冰凉的液体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,与今夜老宅棉被上渗出的黏液一模一样。黏液蔓延过她的鞋底时,她听见通风管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,混杂着婴孩断断续续的啼哭。

被子突然变得异常沉重,我翻身时棉絮里传来老鼠啃食纤维的窸窣声。月光斜照进窗,墙角那团黑影轮廓逐渐清晰——是个佝偻的人形,正用指甲般的手指撕扯被单,喉间发出婴孩啼哭般的呜咽。它脖颈处那道暗红的勒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,像是被棉线生生勒断的脖颈。我猛然想起奶奶日记里夹着的剪报照片:1945年实验室爆炸后,村里接连失踪七人,尸体皆被棉絮缠裹,脖颈处有勒痕。

“盖上!快盖上!”奶奶的声音从黑影中炸开,带着当年罚我跪门槛时的严厉。我抓起褥子蒙住头,布料下传来温热的气息,仿佛她正用枯瘦的手臂环住我。黑影在黑暗中发出抓挠的响动,渐渐化作一阵带着棉絮的风,从窗缝溜走时,我瞥见它脚腕处拴着锈迹斑斑的铁链,链尾连着墙角的通风管。次日清晨,父亲带着电工来修电路。他掀开褥子时,手电筒光束照在被里层缝着的黑纱布上,边缘用红线绣着“37”。电工撬开墙缝,一截锈迹斑斑的管道露出,管内塞满发黄的棉絮。父亲沉默良久,掏出烟盒的手抖得厉害:“当年日军在村东头建过细菌实验室,撤退时炸了实验室,但有人说...那些染病的实验体没死干净。”

我望向王婶家新房的地基,想起她儿子炫耀时说挖出过“带血的被褥”。奶奶的日记在晨光中摊开,1945年的最后一页写着:“用棉被裹住他们,至少能护住一个。实验体37的纤维仍在生长,需不断缝补...”电工突然惊呼:“这墙里嵌着铁管!”撬开砖缝后,管道内飘出带血的棉絮,隐约可见纤维间缠绕着几缕枯黄的头发。父亲用钳子夹出棉絮团,内里竟裹着半截腐烂的指甲——大小与昨夜黑影的指甲完全吻合。

1945年实验室爆炸夜,张桂兰蜷缩在通风管道内,怀里的37号正用纤维化的指尖抠着管壁。爆炸声震得管道嗡嗡作响,她撕下防护服内衬塞进他嘴里:“别出声,等天亮我们就回家。”棉絮从他齿缝间漏出,带着血丝黏在她的手套上,管道外传来日军撤离时的怒吼:“炸毁所有实验舱!不能让活体逃出去!”突然,管道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,哭声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,仿佛在重复某个古老的咒语。37号猛地僵住,脖颈处的勒痕开始渗出黏液,顺着铁链滴在张桂兰的手背上,寒意刺骨。

午后,我翻到奶奶故事集里一篇未完成的传说:《棉被里的新娘》。讲述1941年冬,日军实验室绑架村民做实验,幸存者被塞进通风管道,用棉絮封住口鼻。村里老人说,每到寒夜便能听见管道里传来撕扯棉絮的声音,仿佛有人想破茧而出。故事末尾奶奶用红笔批注:“实验体37逃出实验室,至今游荡于东北寒夜,吞噬棉絮以延续生命。”暮色渐浓时,王婶家的工地传来异响。我透过窗缝望去,几个工人正用铁锹铲开地基,挖出的红砖竟浸透了暗褐色的血迹。领头的包工头突然惨叫一声,踉跄着跌进土坑——他的脖颈处缠着一缕带血的棉线,线头连着砖缝里伸出的枯手。

1945年雪夜,张桂兰背着37号在雪地里踉跄前行。他的体重越来越轻,皮肤下的纤维却疯长如藤蔓,连头发都化作棉絮状的丝缕。路过村口祠堂时,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,月光下,十几个裹着棉被的人影正从通风管爬出,脖颈处都缠着暗红的勒痕。37号挣扎着要回头,张桂兰死死捂住他的嘴:“别出声,他们是被实验体吞噬的村民...”棉絮从他们衣缝间漏出,在雪地上铺成一条蜿蜒的血路。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,她循声望去,祠堂供桌上躺着个裹在棉被里的女婴,脖颈处同样勒着棉线,小手攥着半块融化的高粱饴糖。

七天后,王婶家工地传出更诡异的动静。我潜入地基时,手电筒光束照在刚挖出的水泥层上,发现嵌着七具裹着棉被的骸骨,脖颈处的棉线勒痕深可见骨。领头的骸骨手中攥着半块高粱饴糖,糖块在泥土中泛着诡异的绿光。我正欲细看,身后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,转头却见37号的黑影立在水泥管口,脖颈的勒痕渗出黏液,正用布满纤维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,喉间发出含混的呓语:“...桂兰...冷...”他的脚腕处拴着锈迹斑斑的铁链,链尾没入地基深处,与实验室记录本里描述的拘束装置一模一样。